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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ML><HEAD><meta http-equiv="Content-Type" content="text/html; charset=GB2312"><TITLE>米歇爾·沃爾德羅普—復雜—第四章 “你們真的相信這套?”</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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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t2" width="84%"><center><FONT style="FONT-SIZE: 16.5pt" COLOR="#FF6666" FACE="隸書,楷體_GB2312"><B>第四章 “你們真的相信這套?”</B></center></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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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賴恩·阿瑟通常對做學術報告并不感到緊張。但當時在桑塔費研究所召開的經濟學會議卻非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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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到桑塔費之前就感到某件重大的事情正在進行之中。“當那天阿羅在校園截住我時,我聽說約翰·里德、菲爾·安德森和馬瑞·蓋爾曼這些人物是這次經濟學會議的幕后策劃人,后來桑塔費研究所所長又給我打了電話,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這次會議被桑塔費研究所的人認為是一個里程碑。”阿羅和安德森作為會議的組織者,將會期定為整整十天,這對學術會議的標準而言,是相當長的會期了。喬治·考溫準備在會議的最后一天召開新聞發布會,那一天約翰·里德也將親自出席。(確實,安德森準備參加會議就是一個見證。七個月之前,即1987年2月,世界上所有的凝聚態物理學家都為發現外表粗糙,但在達到相對溫和的液化氮沸點,華氏零下321度時能夠高度導電的陶瓷新材料感到驚詫不已。安德森就像其他很多理論物理學家一樣,正在沒日沒夜地想研究這些“高溫”超導是如何達到這樣的功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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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瑟在8月底,即經濟學會議召開的兩周前到達研究所,并看到了會議出席者的名冊時,他就明白了,展示自己研究成果的真正的機會來臨了。當然,他已久仰阿羅和安德森的大名了。他還認識他在斯坦福大學的同事湯姆·薩金特(Tom Sargent)。湯姆做過關于“合理的”私營企業經濟決定與政府一手導致的經濟環境之間的密切關系的研究,因而常被人們作為諾貝爾獎的競爭者而提及。參加這次會議的還有哈佛大學名譽教授、曾擔任過世界銀行研究中心主任的霍利斯·切納利(Hollis Chenery)、哈佛大學的神童拉里·薩默斯(Larry Summers)、來自芝加哥大學,率先將混沌理論用于經濟學的喬斯·桑克曼(Jose Scheinkman)、以及比利時物理學家戴維·魯勒(David Ruelle)。與會代表的名冊上有差不多二十個名字,他們全都是這一數量級的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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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感覺到他的腎上腺素水平開始上升。“我意識到,這對我來說也許是個關鍵時刻,這是一個向我極想從中獲取支持的一群人表述我的報酬遞增率概念的機會。我本能地感到,物理學家會非常易于接受我的觀點,但我不很清楚他們會對我的觀點說些什么,或阿羅會怎么看。盡管到會的經濟學家都是高水準的,但他們主要都是在常規經濟學理論方面享有聲譽的人,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他們會對我的觀點做何種反應。沒有任何跡象可供我參考。我也不知道我該對我的演講定什么樣的基調,會不會遭到猛烈抨擊,有時會出現這種情況,也許會是一片友好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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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會議開始的日期,9月8日星期二逼近時,阿瑟與斯圖爾特·考夫曼一起散步和談話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他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了完善他的演講上。他說:“太極拳教你吸納攻擊和迅速反擊,我想我也許需要學會這個。要使自己在火炮的攻擊之下站穩腳跟,最好的辦法就是練習慢動作的武術。因為每當你打出一拳,都可以把它想象成是向聽眾傳達某些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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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于上午9點,在修道院內小教堂改成的會議室里開幕。與會者圍繞兩排可折疊的長桌而坐。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灑落在會議室,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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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德森做了簡短的介紹,說明了他對此次會議主要討論議題的希望之后,阿瑟站起來開始了他的第一個正式演講,題目是:“經濟學中的自我強化機制”。當他開始做這個演講時,不知為什么,他感到阿羅的神情變得非常關注,仿佛在擔心阿瑟這個家伙會不會向物理學家展現一個非常怪異的經濟學圖景。安德森說:“我知道阿瑟的表達能力非常強,從研究所這方面來說,在經濟學上有許多想開拓的方面,但卻沒有形成任何知識層面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可以損失的東西。如果這次實驗失敗了,那就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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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安德森的擔心是否是有意識的,那天早上他顯然依舊保持著嚴格的分析本能,甚至只會更加如此。阿瑟的發言一開始就刻意吸引物理學家的注意。當他使用“自我強化機制”這樣的措詞時,他解釋說,他基本上是在談論經濟學中的非線性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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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安德森打斷他說:“你所說的非線性的準確含義是什么?你是說所有的經濟現象都是非線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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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以這么說吧。阿瑟回答。用數學的準確性來說,報酬遞減率的一般假設對應的是“二級”非線性經濟學方程式,在這個方程式中,經濟總是趨向均衡和穩定。而他關注的是“三級”非線性,即,那些導致經濟的某些方面遠離均衡的因素,工程師們將這稱之為“正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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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的回答似乎令安德森滿意。他在談到許多觀點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安德森、潘恩斯和其他物理學家頻頻點頭贊同。報酬遞增率、正反饋、非線性方程式,這些對物理學家來說是非常熟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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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早上的會議進行了一半的時候,安德森舉手提問道:“經濟學是不是很像自旋玻璃(spin glass)?”可以理解,阿羅會插問:“什么是自旋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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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阿瑟這些年讀了不少凝聚態物理學方面的書,非常清楚什么是自旋玻璃。這個名詞指的是一組沒有任何實用價值的磁性物質,但它的理論特征卻令物理學家著迷。自六十年代發現了這種物質以后,安德森對它做過研究,還在該領域與人合作發表過幾篇重要的論文。就像我們更為熟悉的鐵這類磁性物質一樣,自旋玻璃的主要成分是金屬原子,其電子有一種被稱為“自旋”的純粹旋轉運動的特性。其自旋也像鐵一樣,可以導致每一個原子產生一個微小的磁場,而這些磁場散發的磁力又導致了相鄰原子的自旋。但與鐵不同的是,自旋玻璃中原子的相互作用力不會導致所有的自旋彼此聯手,產生大規模的磁場效應,在這一點上并不像我們所看到的指南針和冰箱上的磁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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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自旋玻璃的磁力完全是隨意的,也就是物理學家稱之為“玻璃”的狀態。(方格窗戶玻璃中的原子結合物的性質也同樣是隨意的。其實從技術上說,普通的玻璃可以被稱為固體,也可以被稱為特殊的粘性液體,完全是隨意的。)別的不說,玻璃在原子層面上的無序意味著,自旋玻璃是正反饋和負反饋的復雜混合物,在這之中,每一個原子都盡力與它鄰近的原子組成平行的旋轉,又和其它原子成反向的旋轉。一般來說,這根本就是無法持續保持的狀態。每一個原子在與鄰近的一些它并不想與之結為同盟的原子結盟時總是會受到一定的阻力,但在同樣的意義上,安排自旋的方式又非常廣泛,因此對任何一個原子來說,這種阻力都在合理的忍受范圍之內。物理學家把這種情況稱之為“局部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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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阿瑟同意將經濟學比喻成自旋玻璃。從這個意義上說,自旋玻璃是對經濟的一個很好的比喻。“經濟自然是正反饋和負反饋的混合,經濟會產生非常多的自然狀態,或多種平衡狀態。”這正是他在報酬遞增率經濟學中一直在力圖表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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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阿瑟看到物理學家在更頻繁地點頭表示贊同。嘿,這種經濟學還不錯。安德森說:“我和布賴恩真的很有同感。阿瑟的演講給我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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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的演講就這樣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鎖定、途徑的相互依賴、克沃提(QWERTY)鍵盤和可能的無效率、硅谷的起源。阿瑟說:“我發言時,物理學家們一直在點頭和微笑。但每隔十分鐘左右,阿羅就會說:‘等等。’然后請求我做更詳盡的闡述,或解釋他為什么不同意我的觀點。他想確切地弄清楚我推理的每一步。當我開始闡述精確的定理時,他和在場的幾位經濟學家希望看到準確的證據。這拖宕了我的演講,但卻使我的立論更加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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