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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卡洛是不是一個科學巨子,考夫曼覺得他是唯一能夠分享他的研究成果的科學家?!翱迨俏抑赖奈ㄒ坏囊粋€在神經網絡方面做了大量研究的人。而且我很清楚,基因網絡和神經網絡基本上是一回事?!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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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考夫曼到了這個階段非常需要外界的一點兒支持。醫學院的教育對他來說是喜憂參半。在醫學院他當然獲得了他作為一個牛津大學哲學系的學生迫切需要的“事實”,但這些事實卻不可能給他提供更深層的結果?!爱敃r我必須按別人說的來做我應該做的事,這使我內心非常焦躁。在醫學院,一個人要做的是掌握事實、掌握診斷法、吸取診斷智慧的精華,然后準確無誤地完成整個診斷過程。雖然診病的過程給我帶來了愉悅,但卻缺乏我所追求的完美。這不像在探尋造物主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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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考夫曼的教授對他探尋基因網絡之美頗為不滿?!白x醫學院最為意味深長的事之一就是苦役折磨?!笨挤蚵f。晝夜值班和沒完沒了的要求——“目的就在于讓你清楚地明白病人至上的道理。你得凌晨四點半起床,開始做你必須做的事。對此我倒一點兒都不介意。但醫學院的有些教員自認為自己是醫院的衛士,他們認為如果你做為醫生沒有一種應有的態度,你就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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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夫曼尤其記得他讀大學一年級期間的一位外科教授:“他認為我的思想總是溜號。他倒也沒錯,我記得他告訴我,哪怕我期終考試得了A,他也會給我的總成績評D。我記得我期終考試得了B,但他仍然給我評了個D?!?<BR>
“所以你可以想象,作為一個醫學院的學生,脾氣古怪。悶悶不樂,外科得了個D。這對我的情緒有很大的影響。我是馬歇爾獎學金的獲得者,在學業上一直出類拔萃。而在醫學院我卻是掙扎度日,我的外科教授告訴我,我是一個多么悲慘的失敗者?!?<BR>
事實上,他在醫學院生活的唯一的光明面是他與一個意大利裔美國紐約姑娘伊麗沙白·安·卞奇結了婚。她是藝術系的研究生,考夫曼在牛津遇到她時,她還是個大學生,來歐洲旅行?!拔耶敃r正為她撐著一扇拉開的門,心想,嗬,這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從此我就總是為她撐著門了?!钡瓦B她也懷疑他做的基因網絡研究?!胞惿潮任乙獙嶋H得多了。她對醫學興趣非常大,和我一起去上解剖學課程和其它很多醫學課程。但對我的基因網絡研究,她的反應是:‘挺不錯的,但這是真的嗎?’對她來說,這網絡太虛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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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這種情況之中,考夫曼收到了卡洛的回信:“整個劍橋都為你的研究所激動?!彼麑懙?。考夫曼回憶這些時笑了起來。“我一年以后才搞明白,沃倫說這話的意思是,他讀了我寄給他的信,認為這很有意思?!?<BR>
但是當時,卡洛的回信讓他又激動又驚訝。他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結果。他膽壯了起來,回了一封信,解釋說,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鼓勵醫學院三年級的學生走出校門到別處去實習三個月。他問他是否能利用這段時間來麻省理工學院,和卡洛一起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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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回信說,當然可以。而且考夫曼和麗沙這段時間可以住在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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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立刻就接受了邀請??挤蚵肋h也忘不了他第一次見到卡洛的情形:那是在一個冬夜,大約九點鐘左右,他和麗沙開著車在黑暗而陌生的馬薩諸塞州劍橋街道上轉來繞去。他們穿越過整個美國開到這兒,卻完全迷了路。“這時他們看見留著長老般胡須的沃倫隱約出現在迷霧中,把我們迎接到他的家里?!蔽謧惖钠拮郁斂硕顺隽四汤液筒杷畞砜畲钇AΡM的客人,卡洛打電話給麻省理工學院的人工智能小組的第一號人物馬文·明斯基(Marvin Minsky)說:“考夫曼來了?!?<BR>
卡洛是個虔誠的教友派教徒,也是個體貼而又迷人的主人。他高深莫測又奔放不羈,心靈自由地馳躍在廣闊的知識天地,以無窮的熱情探索思想的內在活動。他行文古風頗健,文章旁征博引,充滿了從莎士比亞到圣·伯納芬圖拉(Saint Bonaventura,十三世紀意大利哲學家)的至理名言。然后給文章取名為:《幻想從何而來?》、《思維為何存在于頭腦之中?》和《穿越玄學家的洞穴》。他喜歡猜謎、喜歡敏捷巧妙的對話。他是世界上少數能說得過考夫曼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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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夫曼說:“沃倫常常會把你拖入一個冗長的談話之中?!痹涀≡诳寮依锏膶W生講過如何為了避免被卡洛拖入冗長的談話而從樓上的臥室越窗而逃的故事??宄3诳挤蚵竺嬉黄疬M入浴室,在考夫曼淋浴時,他就放下馬桶坐圈,趁著考夫曼忙著把肥皂沫從耳朵里清洗出來時,坐在馬桶上愉快地大談網絡及其各種邏輯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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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重要的是,卡洛成了考夫曼的良師、引路人和朋友,就像對待他的所有學生一樣。當他了解到考夫曼來麻省理工學院的目的是要在計算機上做龐大的計算機模擬,從而獲取關于網絡行為表現的詳細統計信息時,他把考夫曼介紹給了明斯基和明斯基的同事西摩·派珀特(SeymourPapert),他們安排考夫曼在當時被稱為“MAC計劃”的高功能計算機上進行他的模擬?!癕AC計劃”的意思是機器輔助認知(Machine-Aided Cognition。MAC是取每個詞的頭一個字母的縮寫)??逵职才帕艘粋€在計算機編碼方面比他懂得多得多的本科生來幫助考夫曼編寫程序。最終他們做了上千個基因的計算機模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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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卡洛還把考夫曼介紹給了雖小但卻十分熱情的理論生物學界。正是在卡洛的起居室里,考夫曼見到了神經生理學家杰克·考溫。杰克從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在為卡洛當研究助手,現在剛接受恢復芝加哥大學理論生物學小組的委托。正是在卡洛的辦公室里,考夫曼見到了英格蘭薩塞克斯大學的布朗·哥德文(Brian Goodwin),從此和他成了最親密的朋友之一?!拔謧惥拖裎业母咧欣蠋煾トR德·托德一樣。他是第一個認真把我當作一個青年科學家,而不是一個學生來對待的人。”考夫曼說。但令人悲傷的是,卡洛沒過幾年就去世了,那是在1969年。但考夫曼仍然有點把自己看作是他的事業的繼承人。“沃倫一下子就把我帶入了那個我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的世界?!?<BR>
確實如此。在來麻省理工學院之前考夫曼就決定了,畢業后他要棄醫從事科學研究。正是通過卡洛所認識的這群朋友將他真正引入了這個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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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正是由于杰克·考溫、布朗·哥德文和其他人,我才于1967年被邀請參加了我生平第一個科學會議。”這是由英國胚胎學家康拉德·沃丁頓(Conrad Waddington)召開的一系列理論生物學會議的第三次會議?!霸诹甏衅诘胶笃诘哪嵌螘r間召開的那些會議所做的嘗試,正是今天的桑塔費研究所在做的事?!笨挤蚵f?!罢媸翘昧恕那宄克狞c起來抽血、化驗大便樣本——就是我們所談論的親手接觸現實!——我飛往意大利北部科莫湖畔的色貝勞尼別墅。簡直是棒透了。那兒到處是令人驚奇的人。約翰·梅納德·史密斯(John Maynard Smith)在這里、雷內·托姆(Rene Thorn)剛創立了突變論、芝加哥的狄克·劉文廷(Dick Lewontin)在那兒。狄克·萊文斯(Dick Levins)從芝加哥趕來。劉易斯·沃爾普特(Lewis Wolpert)從倫敦趕來。這些人現在仍然是我的朋友?!?<BR>
“我在會上做了學術報告,介紹基因網絡中的秩序、細胞類型數等等。報告結束后,我們走出來,到俯瞰著湖水的陽臺上喝咖啡。杰克·考溫走過來問我是否愿意來芝加哥做研究。我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答道:‘當然愿意!’足有一年半時間我都沒顧上問杰克,我的薪水到底是多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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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生與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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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瑟到達桑塔費研究所第一天的午餐后,他和考夫曼沿著坎楊路上磚坯建成的畫廊,向考夫曼喜愛的水洞散步而去。從那以后的兩周之內,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吃午飯,或只是在一起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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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經常是邊散步邊聊天??挤蚵劝⑸€要喜歡外面的新鮮空氣。他少年時代參加童子軍時在塞拉參加過無數次遠足和野外露營活動。上大學時他是個勁頭十足的滑雪運動員和登山隊員。現在只要有可能他仍然喜歡出門遠足。所以考夫曼和阿瑟總是沿著坎楊路邊走邊聊,或爬上修道院后面那開闊的山崗。他們坐在山頂上,眺望著桑塔費全景和連綿起伏的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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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開始感覺到考夫曼心里似乎有無法言喻的悲傷。有時,在他詼諧幽默、機智巧妙、充滿好奇的談話中、在他滔滔不絕地討論他的思想時,他會突然停頓下來,臉上閃過一絲悲傷。在阿瑟和他的妻子蘇珊到達桑塔費不久的一個晚上,阿瑟夫婦和考夫曼夫婦一塊兒出去吃晚飯。考夫曼告訴了他們一個悲傷的故事:那年10月一個星期六的晚上,他和麗沙回到家,得知他們十三歲的女兒麥瑞特遭到了車禍,肇事者撞了人后開車逃跑了,他們的女兒被送到當地醫院,傷勢非常嚴重。夫婦倆和兒子愛森馬上跑著去了醫院,但到了醫院卻被告知,麥瑞特十五分鐘前已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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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件事過去了五年多以后的今天,考夫曼在敘述這件事時已經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了。但那天晚上他卻怎么也無法自控。麥瑞特是他最心愛的女兒?!斑@個災難簡直整個地把我打垮了。我悲痛萬分,簡直無法用言詞來形容。我們走上樓去,我女兒破碎的身體躺在一張桌子上,正在冷卻。這種悲痛簡直無法忍受。那天晚上我們全家三口人擁在一張床上,哭做一團。我女兒的性格易于激動,但她關心他人的天性讓我們贊嘆不已。我們都認為她是我們四個人中最優秀的?!?<BR>
考夫曼接著說:“人們都說,時間能治愈創傷。但并不完全是這樣的。只不過是悲傷不那么經常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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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沿路散步,攀爬修道院周圍的山坡時,阿瑟情不自禁地被考夫曼關于秩序和自組織的概念所吸引住了。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考夫曼用“秩序”這個詞時,明顯和阿瑟所用的“雜亂”是同一回事——也就是涌現,即,復雜性系統永不停息地把自己組織成各種形態的趨向。但是當時,考夫曼用了一個恰好相反的詞卻并不令人感到吃驚。他正好是從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得出這個概念的。阿瑟談論“混亂”,是因為他是從冰封而抽象的經濟均衡的世界入手的,在這個世界里,人們認為市場規律像物理學規律一樣可以精確地決定一切??挤蚵務摗爸刃颉?,是因為他是從雜亂而偶然的達爾文世界入手的。在達爾文的世界里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只有意外事件和自然選擇。雖然他們是從完全不同的角度出發的,但基本上卻達到了一個同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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