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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JUSTIFY"> 我們大多數美國人都喜歡生活在相當輕松的社會團體中,在這樣的社會里,個體之間和階級之間的通訊障礙不是太大的。我的意思并不是說,美國在通訊方面已經達到了這種理想。在白人至上還是全國大部分地區的信條的情況下,這個理想總是達不到的。但是,這種限制多端、形式不定的民主,對于許多以效率作為最高理想的人們說來,甚至還是認為太無政府主義了。這些崇拜效率的人們喜歡讓每一個人從孩提時代起就在指定給他的社會軌道上活動,執行著束縛他就象奴隸之被束縛在泥土上面一樣的社會職能。在美國的社會圖景中,存在著這些傾向,存在著這種對未知未來所蘊含的種種機會之否定,這是可恥的。由于這個緣故,許多人雖然一心一意依戀著這種永遠派定人們社會職能的秩序井然的國家,但若迫使他們公開承認這一點,那他們就會感到狼狽不堪了。他們只能以其行動來表示自己明顯的偏愛。可是這些行動也是夠明確突出的了。商人用一批唯命是從的人圍繞在自己周圍,從而使自己和他的雇員們隔離開來;或者,一個大研究所的領導人給每一屬員指定一個研究專題,但不給他獨立思考的權利,以免他超出這個專題的范圍并窺見研究工作的全部要領。這些都表明了他們所尊重的民主并非真正是他們愿意生活于其中的秩序。他們所向往的預先指定各人社會職能的秩序井然的國家,令人想起了萊布尼茲的自動機,它在通向偶然性的未來時,不會提供不可逆轉的活動,而這種活動卻是人的生活的真正條件。</P>
<P ALIGN="JUSTIFY"> 在螞蟻社會中,每個成員都執行著各自特定的職能。其中也許還存在著專職的士兵階級。某些高度特殊化的個體執行著皇帝或皇后的職能。如果采用這種社會作為人類社會的模式,那我們就會生活在法西斯的國家中,其中每一個體生來就命中注定了有著自己特定的職業:統治者永遠是統治者,士兵永遠是士兵,農民不外乎是農民,而工人則注定了是工人。</P>
<P ALIGN="JUSTIFY"> 本章的主題之一就是指出:法西斯主義者之所以渴望用螞蟻社會作為模型來建立國家,乃是對螞蟻和人二者的本性都有嚴重的誤解所致。我愿意指出,昆蟲的生理發展自身決定了它在本質上是一個愚蠢的、不會學習的個體,注定了不能有任何較大程度的改變。我還愿意表明,這些生理條件如何使昆蟲成為一種廉價的、可以大量生產的東西,不比一只紙做的、用過一次就要扔掉的餡餅盤子具有更多的個體價值。在另一方面,我愿意表明,人之所以能夠進行大量學習和研究工作(這差不多會占去他的半生時間),乃是生理地裝備了這種能力的,而螞蟻則缺乏這種能力。多樣性和可能性乃是人的感官所固有的特性,而且它們確實是理解人的壯麗飛躍的關鍵所在,因為多樣性和可能性都是人的結構本身所特有的東西。</P>
<P ALIGN="JUSTIFY"> 我們即使可以把人的遠遠超過螞蟻的優越性棄置不顧,用人做材料來組織一個螞蟻式的法西斯國家,但我確信這種做法乃是人的本性的貶值,從經濟上說,也是人所具有的巨大價值的浪費。 我想,我是相信人類社會遠比螞蟻社會有用得多的;要是把人判定并限制在永遠重復執行同一職能的話,我擔心,他甚至不是一只好螞蟻,更不用說是個好人了。那些想把我們按照恒定不變的個體職能和恒定不變的個體局限性這一方式組織起來的人,就是宣判了人類只該拿出遠低于一半的動力前進。他們把人的可能性差不多全部拋棄掉了,由于限制了我們可以適應未來偶然事件的種種方式,他們也就毀掉了我們在這個地球上可以相當長期地生存下去的機會。</P>
<P ALIGN="JUSTIFY"> 現在讓我們回頭來討論一下螞蟻的個體結構中那些使螞蟻社會之所以成為非常特殊事物的局限性。這些局限性在螞蟻個體的解剖學和生理學上都有其深刻的根源。昆蟲和人二者都是呼吸空氣的生物形式,都是從水生動物的方便的生活條件經過漫長的時間而后過渡到受陸地限制的、要求極為嚴格的產物的代表。從水界到陸界的這種過渡,不論在什么地方發生,都要引起呼吸系統、循環系統、有機體的機械支架以及成覺器官等等方面的根本改造。</P>
<P ALIGN="JUSTIFY"> 陸生動物的軀體之在機械方面的增強是沿著幾條互不相關的道路前進的。大多數軟體動物的情況就跟某些其他生物群(它們雖然和軟體動物無關,但在基本特點上都具有類似于軟體動物的形式)的情況一樣,都是從外皮的某個部分分泌出一種無生命的、含鈣的組織體,叫做甲殼。這個東西從動物的早期階段起到它的生命結束止都在不斷地添加著。那些依螺旋形式發展的生物群只要用這個添加過程就足以說明它們。</P>
<P ALIGN="JUSTIFY"> 如果甲殼對動物起到保護作用,而動物在其以后的階段中又長得相當大的話,那么甲殼一定是一種非常可觀的負擔,僅能適用于蝸牛式的移動緩慢而生活安靜的陸生動物了。在其他帶殼的動物中,殼愈輕,負擔愈少,但與此同時,防衛的力量也就愈差。殼的構造具有沉重的力學負荷,它在陸生動物中只是一個不大的成就。</P>
<P ALIGN="JUSTIFY"> 人自身代表著另外一個發展方向,這在所有脊椎動物中都可見看出;在無脊椎動物中,至少象鱟和章魚那樣高度發展的無脊椎動物也是標志著這個方向的。在這一切的生物形式中,結締組織內部的某些部分凝聚起來了,不再是纖維狀的了,它們變成一種密集而堅硬的膠狀物。軀體的這些部分叫做軟骨,旨在附著那些有力的為動物活躍生命所需的肌肉。在高等脊椎動物中,這種原始軟骨質的骨骼起著臨時支架的作用,繼而代之的是更加堅硬的材料,叫做骨,它就更加合乎附著有力的肌肉的要求了。這些由骨或軟骨構成的骨骼,在任何嚴格意義上都不是大量活組織構成的,但是,在這一整塊的胞間組織之內,卻充滿了細胞、細胞膜和營養血管等活的結構。</P>
<P ALIGN="JUSTIFY"> 脊椎動物不僅發展了內骨骼,而且發展了其他特性以適應它們活躍生命之所需。它們的呼吸系統,不論其形式是腮,是肺,都能很好地適應外部媒介物與血液之間進行積極的氧交換,而其效率要比一般無脊椎動物的血液大得多,因為脊椎動物的血液含有集中在血球里的輸送氧氣用的呼吸色素。這種血液是在效率較高的心臟抽送之下在一個封閉的血管系統中流通著,而不是處在一個由不規則的心竇(sinuses)所構成的開放系統中。</P>
<P ALIGN="JUSTIFY"> 昆蟲和甲殼類以及一切節足動物是以完全不同的生長方式建成的。節足動物的軀體外部包圍著一層甲殼質,這是由表皮細胞分泌出來的。甲殼質是一種和賽璐珞很接近的致密物質。在動物軀體的接合部位,甲殼質層很薄,而且比較柔軟,但在其余部位,則是堅硬的外骨骼,這我們在大蝦和蟑螂身上都可以看到。內骨骼,例如人的,能夠隨同一切組織的生長而生長。外骨骼就不能這樣了,除非象蝸牛那樣通過添加來生長。外骨胳是死組織,沒有內在的生長能力。它的作用是給軀體以堅強的防護,也供肌肉的附著之用,但它等于一件緊身衣。</P>
<P ALIGN="JUSTIFY"> 在節足動物中,內部生長可以變換為外部生長,這只要脫去舊的緊身衣并在舊衣下面長出一件新衣來就行了,新衣開頭是柔軟的、可彎曲的并且能夠采取稍微新穎和寬大的樣式,但它很快就會變成舊衣的樣子,硬化起來了。換言之,它們的生長階段是以一定的脫皮周期為標志,甲殼類脫皮比較經常,昆蟲脫皮則少得多。幼蟲期可只有好幾個脫皮階段。蛹期就是其過渡形態,這時,本來在幼蟲期不起作用的翅內在地向著官能狀態發展。這個發展過程在接近蛹期的最后階段才達到完成,而這一次脫皮便使它完全成年。成年之后就永遠不再脫皮了。這就是昆蟲的性階段,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雖然它這時還有食用食物的能力,但有些昆蟲的口腔和消化管道停止發育,所以,這種昆蟲稱為成蟲(imago)。成蟲只能配偶,產卵,而后死去。</P>
<P ALIGN="JUSTIFY"> 在脫掉舊衣并長出新衣的過程中,神經系統是參與作用的。雖然我們有一定數量的證據來說明從幼蟲過渡到成蟲時有某種記憶保持著,但是,這種記憶的范圍不能很廣。記憶的生理條件以至于學習的生理條件看來就是組織性的某種連續,即把來自外界的由感官印象所產生的變化變作結構或機能方面的比較經久的變化。昆蟲的變形太徹底了,以至于無法把這些變化的經久紀錄較多地保留下來。我們的確很難設想,經過了這樣嚴重的內部改造過程之后,還能夠繼續保持著一種具有任何精確程度的記憶。</P>
<P ALIGN="JUSTIFY"> 昆蟲還受到另外一種限制,這和它的呼吸方法與循環方法有關。昆蟲的心臟是一個非常弱小的管狀結構,它不是和那些具有確定外形的血管相通,而是和外形不確定的、把血液輸送到各種組織中去的腔或竇相通。這種血液是沒有紅血球的,但在溶液中含有血色素。這種輸氧方式看來肯定要比通過血球的輸氧方式低級得多。</P>
<P ALIGN="JUSTIFY"> 此外,昆蟲組織的充氧方法至多是局部地利用了血液。這種動物的軀體中有一個枝狀的氣管系統,它直接地從外部把空氣吸入需氧的組織中去。這些氣管都由螺旋狀的甲殼質纖維保護著,以免受損,所以它們是被動地開放著的,我們無論在哪兒也找不到證據來說明昆蟲有一個主動的、有效的氣泵系統。昆蟲的呼吸只是通過擴散的方式來進行的。</P>
<P ALIGN="JUSTIFY"> 值得注意的是,通過擴散把新鮮空氣帶進來又把用過的含有二氧化碳的臟空氣帶出體外的乃是同一個氣管系統。在擴散的機制中,擴散時間不是隨氣管長度而變化,而是隨著管長平方而變化。因此,一般講來,系統的效率隨著動物軀體的增大而極其迅速地降低下來,對于相當大的動物而言,系統的效率就會降低到生存點以下。因此,從昆蟲的結構看來,它不僅不可能有最好的記憶,而且不可能生長得更大一些。</P>
<P ALIGN="JUSTIFY"> 為了說明昆蟲的尺寸受到上述限制的意義,讓我們比較一下兩種人工結構——小屋和摩天大樓。小屋的通風條件完全可以通過窗框附近的空氣流通而得到適當的保證,無需考慮管道通風問題。另一方面,在分成許多單元的摩天大樓中,把強力通風系統關上,就會在幾分鐘之內使工作場所的空氣變得不可忍受的污濁。對于這樣的結構,擴散乃至對流的通風辦法都是不夠用的。</P>
<P ALIGN="JUSTIFY"> 昆蟲全部尺寸的最大值要比脊椎動物小,但是,構成昆蟲的那些基本元件并不總是小于人的甚至鯨魚的基本元件。昆蟲的神經系統依其軀體大小也成為小尺寸的,然而,它所含有的神經元不比人腦的小多少,雖則它們在數量上少得多了,而其結構也遠不如人的復雜。就智力問題而言,我們應該想到,起作用的不僅是神經系統的相對尺寸,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它的絕對尺寸。在昆蟲的小而又小的結構中,肯定沒有地方來安置非常復雜的神經系統,沒有地方來存贓大量的記憶的。</P>
<P ALIGN="JUSTIFY"> 從不可能存貯大量的記憶這個觀點看來,昆蟲就沒有機會學習到很多的東西了,這也可以從下述事實看出:在生長的過程中,由于發生過生理變形這樣重大的災難,一只象螞蟻這樣的昆蟲,其幼年期是采取了與成年期毫不相關的生活形式渡過的。此外,昆蟲在成年期的行為必須在本質上一開始就是完整的,這就清楚地說明了,昆蟲的神經系統所收到的種種指令一定基本上是其構成方式的結果,而非任何親身經驗的產物。因此,昆蟲很象那種預先把全部指令都陳述在“紙帶”上的計算機,幾乎沒有什么反饋機制來幫助它在不確定的未來中采取行動。螞蟻的行為主要是本能問題,而非智力問題。昆蟲在其中長大起來的生理方面的緊身衣直接決定了調節其行為模式的心理方面的緊身衣。</P>
<P ALIGN="JUSTIFY"> 讀者在這里也許要說:“好了!我們早已知道螞蟻之作為個體不是很聰明的,那又何必庸人自擾地講了一大堆它不能聰明的道理呢?”答案在于,控制論采取了這樣的觀點:機器或有機體的結構就是據之可以看出其演績的索引。昆蟲的機械定型就是這樣地限制了它的智力的,而人的機械可變性則為其智力發展提供了幾乎毫無限制的前景。這個事實與本書的觀點密切相關。從理論上說,如果我們能夠造出一部機器,其機械結構就是人的生理結構的復制,那我們就可以有一部機器,其智能就是人的智能的復制。</P>
<P ALIGN="JUSTIFY"> 在行為定型問題上,與螞蟻差別最大的無過于一般哺乳類,特別是人。我們經常看到,人是幼態(neoteinic form)的,這就是說,如果我們把人和他的近親——類人猿比較一下,那就會發現,成年人在頭發、頭形、體形、身體比例、骨骼結構和肌肉等等方面都和剛剛生下來的類人猿更加相似,而不那么象成年的類人猿。在動物之中,人就是永遠長不大的彼得·潘。</P>
<P ALIGN="JUSTIFY"> 解剖學結構上的這種不成熟性是和人的童年期很長這一點相對應的。從生理學看,人在過完他的正常壽命的五分之一以前都還沒有達到他的青春期。讓我們用這一點和老鼠的相應比率作個比較。老鼠可只活三年,但是,三個月過后,它就開始生殖。這是十二與一之比。在絕大多數的哺乳動物中,老鼠的這個比率與人相較是近乎標準的。</P>
<P ALIGN="JUSTIFY"> 大多數哺乳動物的青春期,或是標志著保護期的結束,或是標志著其青春期的到來遠在保護期的結束之后。在我們的社會中,人不到二十一歲不算成年,而現代高等職業所需的受教育時間大約要延續到三十歲左右,實際上已經過了體力最強壯的時期。因此,人在做學生方面所花費的時間可以達到他的正常壽命的百分之四十,其道理又是和他的生理結構有關。人類社會之建立在學習的基礎上面乃是一樁十分自然的事情,這就象螞蟻社會之建立在遺傳模式的基礎上面一樣。</P>
<P ALIGN="JUSTIFY"> 和其他的有機體一樣,人也是生活在偶然性的宇宙之中,但是,人比其他生物優越之處就在于他具有生理上的因而也具有智力上的裝備,使得他能夠適應環境中的重大變化。人種之所以是強有力的,只是因為它利用了天賦的適應環境的學習能力,而這種可能性則是它的生理結構所提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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