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須憐我.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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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妹妹的手,她輕輕地求著:“代我好好扶養(yǎng)凈初成人好嗎?也許我這種私心不應(yīng)該,但原諒我是一名無力保護(hù)自己子女的母親,我必須給凈初安排最好的末來。”
“姊姊,您的意思是……?”
“好不好讓韓霽娶凈初?這孩子將來必定不會欺負(fù)凈初,我只求讓凈初當(dāng)正室,讓霽兒照顧她一生我才會放心。如果他有心納偏房,我不會反對……仙芝,我很自私,可是……”
她咳得更嚴(yán)重,血絲再度沾上衣襟。
“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姊姊,您別激動,我們立刻帶你和凈初下山,我會拼命找天下名醫(yī)來治好你,也會治好凈初的眼,我就不相信全天下沒有人解得了娘所下的毒!”
她慘澹地笑了:“娘制造的毒是無人可解的,你仍不愿相信嗎?只要凈初平安過完這一生,我死亦瞑目了……”
“凈初的父親呢?他碰了你,卻仍是負(fù)心?”云仙芝忍不住要問了。會有這種結(jié)果,除了男人負(fù)心,還會有什么?
反倒,云靈秀已不再那般介懷了,這抹怨就留在心里,隨她入土吧!
“他沒有回來接我……”她笑得好苦。淚眼中浮著所剩無幾的希望……即使已過了十年,她那一生唯一有過的愛情仍被她執(zhí)著著---也許……有一天……他會來接她……也許有一天……他會出現(xiàn)……這念頭是支持她十年來,每每遭受母親施虐時唯一活下去的力量----
-也許有一天……
可是,她還有明天可以去等嗎?蝕骨的毒在全身筋脈肆掠,奪取她薄弱的生命,血絲不斷地出唇角溢出。
云仙芝急忙擦著,但血流得更多,怎么也擦不完。
“姊姊!你不可以死,你再撐著呀!”
“仙芝……;今夜是我的極限……我好累,也好痛……”她閉上眼,淚水沿著臉頰而下,讓她殘存的一絲紅顏,添一抹亮麗的水光。
“你們?nèi)齻€大夫想想法子呀!快替她止血呀!”云仙芝對三名束手無策的大夫吼著!淚花奔流在她玉般的臉上,為姊姊苦難的一生心痛;為她短促悲苦的生命心碎。她這個當(dāng)妹的居然只能眼睜睜,無助她看著她唯一的姊姊失去生命!
“夫人,令姊她已……無藥可醫(yī)了,我們大夫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呀,夫人請原諒……”一名大夫嘆氣回應(yīng)著,與另二名一同退下。
“姊姊,你撐著,至少,至少見凈初最后一面”
“不要,不要讓凈初面對我的死亡,她不能承受的,明日……明日再告訴她吧……這孩子會明白的……”
流出的血水沾上了床單,漸漸擴(kuò)散渲染出芙蓉的花形;她不怕死,她只是難以瞑目呀……
門外再度傳來急速強(qiáng)勁的馬蹄聲。才一眨眼,閃進(jìn)來韓濟(jì)民的身影。
“相公,您……”
“山崖下有另一具尸首,約莫死了八、九年,僅剩下具骷髏,而那具尸體手上緊抓著一封血書?!彼谎劭闯鲈旗`秀已出氣多、入氣少,忙奔過去問她:“你認(rèn)得一個叫白少初的男子嗎?”
不知哪來的力量,云靈秀雙眼暴睜,死命抓住韓濟(jì)民的手:“他在哪里?”
韓濟(jì)民無言地將一封以布帛寫成的血書交給她。
那泛黃而斑駁的布塊,似乎是由衣袖上扯下來,上頭只寫了歪斜的幾個字靈秀:
我沒負(fù)你,若有來生,再結(jié)鴛盟。
白少初
“他……”死了?死在山崖下?他有來找她,他沒負(fù)她?!
韓濟(jì)民輕道:“尸首的胸口處肋骨全碎,是被人打重傷后推下山谷斷氣的?!? 而兇手,只可能是一個人!
云靈秀笑了,傾她畢生所有的美麗,漾出一朵微笑,將血書捧在懷中:“他沒負(fù)我……
他沒有辜負(fù)我……少初……”
她緩緩地倒回床上,看起來像是睡了,含著一抹戀愛的笑,靈魂不再被肉體羈絆地飄了出去。
不知情的人還當(dāng)她睡了,但緩緩由五官流出的血,證明她已與世長辭,結(jié)束了她多舛的二十八年歲月……
“姊姊……”
云仙芝哽咽出聲。
韓濟(jì)民摟住她,低聲道:“別難過,她去得很快樂?!? “我好恨娘!我好恨她!”她泣不成聲地哭叫。
“至少,我們可以替她高興,她終于可以與戀人相會了?!? 她抬起淚眼輕間:“真的嗎?”她需要保證。
韓濟(jì)民摟緊她,肯定地道:“是的?!? 外頭的雪,不知何時停了,天空之中出現(xiàn)兩顆異常炯亮的星子,緩緩交會……
是你嗎?你來接我了嗎?
是的,我等你好久了……靈秀……
同樣約二月天,卻已是春寒料峭的時節(jié),百花在微寒中綻放,搖曳生姿地宣告大地春回的訊息。
白雪融盡,煦陽現(xiàn)暖,空氣中全蘊(yùn)含著花香與沁涼,教人不禁想好好倘佯于大地之中,陪百花一同迎春。
“小姐,您就在榕樹下歇一會兒,在這棵大樹的四周,全開滿了不知名的花兒,顏色很多種,因?yàn)槭前肷窖?,所以有微微的霧氣環(huán)繞在腳邊,很美,烘托得小姐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 清脆甜美的嗓音,出自一名青衣丫鬟打扮的美婢。但任何的“美”,一旦到了她的小姐面前,都是不足的;她小心扶持著的白衣姑娘,全身上下都像是巧匠精心雕琢出來的,美得不可思議,真?zhèn)€是巧筆丹青難畫描,連春天競放爭妍的百花,倘若真有靈,怕也會羞愧得在瞬間凋零吧!而她這名號稱“踏月山莊”最美麗的丫鬟,服侍著這仙子一般的小姐,萬萬不敢對自己容貌有絲毫自信的。這種清靈到已非人間會有的佳人,不僅男人見了會失魂,連身為女子的自己,也會常常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白衣女子在被貼身丫頭扶坐在一塊平滑大石子上時,輕柔地開口了:
“碧映,你去忙吧,這邊很涼,我想靜待一會兒?!? “小姐,我喚一名俐落的小丫頭來陪你吧,您一個人坐在這兒,奴婢不放心。”
白衣美人兒笑著,輕搖螓首,發(fā)絲在這小小的動作下隨風(fēng)舞動:
“不了,山下布滿了家丁,不會有事的。我又不是沒一個人在這兒待過?!? 這里是“念塵山”,十二年前被韓家買下整座山頭。終年有專人打理,并派一組家丁在山下駐守巡邏,不讓閑雜人士誤闖。而這片山林間,放生了許多溫馴的動物,日日派人上來喂食,順便巡山捕捉那些會危害到人的蛇或猛獸;如此慎重的維護(hù),當(dāng)然有其特別的用意。
在十二年前,“躍日齋”的主人韓濟(jì)民因?yàn)椴∪醯膵善奁珢圻@座山頭的景色,每每身體稍見起色時,便要來此地踏青,于是韓濟(jì)民索性買下整座山,將無名的山頭取名為“展眉舒心山”贈予愛妻;但在二年后,妻子終究在長期的虛弱中,香消玉殞,這片山于是改為“念塵山”以紀(jì)念他的妻子風(fēng)滌塵。爾后,再過五年,韓濟(jì)民在一次赴絲路經(jīng)商時,被一群江洋大盜謀財害命:在尸首運(yùn)回京城后,也葬在此,與他的長妻合葬一處。
在韓濟(jì)民的遺孀云仙芝當(dāng)家之后,每年不惜花費(fèi)鉅資去守護(hù)這片山,派專人整理,不讓雜草叢生,壞了這片優(yōu)美的景色。因?yàn)樗姆蚓c大姊都愛這里,也長眠在此,無論如何,她都要讓他們看到最好的風(fēng)景。將來當(dāng)她百年之后,夫君的左側(cè)墓穴,將也是她長眠之地。
雖然看不到人人稱道的美景如畫,但她
云凈初仍能在宜人的春風(fēng)中,在含著清香的空氣中,感受到特別的意境。至少,每次當(dāng)她來此時,心情便會產(chǎn)生無比的寧靜與愉悅。所以,在每個月慣例性的清理行動中,她總是會與傭人一同前來。
而她的貼身丫鬟碧映也是山莊總管的女兒,平日除了打理她的生活瑣事外,也得代替父親督促下人工作。因此,此刻才會放她在此,走上更高的山頂去打理一番。
“碧映,你上去看看吧,反正又不會多久,別擔(dān)心。”
有了小姐的再三保證,她仍是不放心,特地又到半里外站崗的家丁處耳提面命一番,才又折回來交代:“小姐,我上去了,約莫二刻后立即下來,只要看到他們將春天花卉全種妥了,我會馬上下來。小姐,您可不要四下走動,如果有哪個不長眼的家丁過來冒犯,不要客氣;還有,如果有什么不對勁,立刻扯喉呼叫,山腳下的韓海、韓岳都有功夫,一眨眼就飛上來搭救了;還有……”
柔美帶笑的嗓音,溫溫雅雅地打斷她的叨念:“好碧映,快些上去吧,等你交代完,天都黑了。”
碧映的俏臉紅了一層胭脂,不依地叫了聲:“小姐,您取笑碧映像個老嬤嬤?!? 云凈初綻放出笑顏,傾人國城得讓她的小丫頭瞧著失魂;面對這么一張絕色,哪還能存一絲絲怨氣呢?忙收拾心神,道:“好了好了,真的得上去了。小姐,我立即下來。”
“好。”
她輕聲應(yīng)著。待細(xì)碎的腳步聲遠(yuǎn)了之后,全然的寧靜讓她可以凝聚心神去感受大地的奧妙。
空氣中和著花粉香,沁入心脾有股微微的涼爽與甜膩,春風(fēng)拂過她的臉頰,她可以感覺到被天地潤澤的恩典,纖手拂到裙擺處,可沾得一片微濕。碧映說在她裙擺下方環(huán)著霧氣,她可以感覺到下方的氣流較為濕冷凝重。這霧氣中的水,是為了給百花點(diǎn)綴上露珠吧?
玉手小心摸索到身側(cè)的一朵花,嬌嫩的花瓣,如絲一般的觸感,會是什么顏色呢?而“顏色”這東西,又該怎么形容呢?淡淡揚(yáng)起的笑容,泛著不為人知的輕愁。也許她也算幸福吧!如果她不是打一開始就失明,而是先見識到了世間的美好,斷然會在人生只有黑暗之后,自怨自艾,悲痛欲絕;是不是該慶幸她從未曾見過這世界,因此一切無法想像,便無從怨艾起?
其實(shí)她的生命至此,已是所能想像最好的了。八年來在姨娘與表哥無微不至的照拂下,她什么也不缺,過的是千金小姐的生活,除了習(xí)了多種樂音之外,也讓她讀書;而碧映便是她的伴讀,代替她的眼睛去吸收知識,拉著她的手一字一字去意會字體的寫法。而今,雖然看不到書冊的模樣,但已記憶了所有曾被教授的知識,即使沒有缺陷的千金小姐,也未必能與她一般幸運(yùn)。
這樣的生活,能一直過下去,就是恩典,她不能有所不滿了。
又一陣春風(fēng)徐徐吹來,吹動她的秀發(fā)衣袂,與她嬉戲著。禁不住泛開一朵笑靨,抬高臉蛋讓春風(fēng)拂上……
突地,一股沉淀的存在感突兀地介入她所能感受的天地,擾亂了氣流波動,風(fēng)中蕩漾著不安的氣息。以她比尋常更為敏銳的耳朵也聽不到異樣的聲響,但她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在在警告她
有人!在她的前方!而且那股窒人的存在感正猛銳地欺近她,直教她喘不過氣,有人嗎?為什么草地沒有傳出沙沙的微聲?真的有人嗎?為什么她的耳力聽不出來?!
她急喘一聲,整個人依緊在身后的大樹上,張惶而無焦距的大眼泄露了恐懼的訊息,而那股可怕的感覺已罩上她全身。
真的有人!
原本照映在她臉上的陽光不見了,一抹影子擋住了投在她身上的微暖光芒,而沒有陽光的臉蛋,可以感覺到微涼的冷意。她感覺得出來。
“誰?你是誰?”地快生生地伸出右手,在空氣中摸索,期望只是一種錯覺,但……
她的小手很快地被包入一只厚實(shí)粗糙的大掌中。在她來不及尖叫時,她的下巴也只牢牢地擒住,然后,在她面孔的上方,傳來低沉輕柔的聲音:
“別出聲?!痹捳Z中的威嚴(yán)讓人恐懼得無法叫喊。而他的輕柔則來自怕驚嚇到她------
在云凈初面前,蹲著一名男子;其實(shí)他看著她已經(jīng)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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