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富家女.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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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蕷是個極端儉嗇的人,但她同時又極奉公守法,絕對不會拿了錢不做事,或乘機污什么公司用品回家用。不過對于節儉到不可思議的富蕷,自是有一套“奉公守法”的準則。
例如原子筆芯快用完了便“收”回家用:影印紙作廢后,背面的空白可以拿回家裁成便條紙;最好玩的是茶與咖啡等公共用品,她不像其他人光明正大污幾包回家泡,而是她會每天帶一個保溫壺上下班,回家前一定泡一壺茶喝了幾口才挾帶回家。“喝幾口”的行為表示她是喝不完才會“不得已”帶回去。
這種異于常人的邏輯觀,總是令陳善茗感到上班的樂趣無窮。尤其今天更是人期待。
身為他的女秘書,每個月有七千元的治裝費;因為有時一些商業場合,必須有女秘書在一邊幫忙,所以他才會增列這一項薪津。
不知道對這項“德政”的施行感到得意算不算不道德?只因為每個月都可以看到奉公守法兼儉嗇少見的女秘書表演服裝秀,以不負七千元的加給。
“總經理早!”
一入大門,員工們紛紛道早。
陳善茗微笑以對,忍不住大步走向自己辦公室方向。隨口問著:“今天富秘書穿什么?
那一千零一套的亞曼尼套裝?”
“喔!今天還加了一條絲巾,可能是她上個月用來當腰帶的那一條。”員工甲笑應。
員工乙連忙又補充:
“那個款式好像二十年前曾流行的那一種,可能是她母親的。”
員工丙不悅道:
“反正復古嘛;就算她穿著過時,總也有一套名貴的亞曼尼搭配,很了不起了啦!”
也就是說今天的富秘書終于“換季”了。
富大秘書總共不過兩套上得了臺面的衣服。在春夏時分呢,她以亞曼尼為主題:秋冬來臨,則以一套三宅一生來宣告。
四年前花“重金”砸下這兩套名品時,雖已搶在五折拍賣時買到手,仍是讓每月支出不超過五千元的富蕷足足心痛上一年。
也不過就是怕人家說她每個月拿公司七千元治裝費,卻老穿二百九十、四百九十一件的衣裙什么的,有私吞費用之嫌疑。于是買了兩套名牌,每個月穿一次亮相,并且打定主意要把這兩套穿到進棺材為止。
兩套衣服之外,每個月一定會加減弄一些小配件,讓她看起來隆重而高雅,完全符合出色秘書該有的打扮。可惜每個月也不過就那么一次。其它時候,即使出外洽商什么的,五百九一件的洋裝她照樣穿去人家高貴的宴會展示,而不懂“羞”字怎生得書。
陳善茗已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對他美麗的女秘書露出萬人迷的致命笑容:
“早啊,富小姐,春天真的來了:你身上的亞曼尼依然跟四年前一樣的新穎出色,沒起半顆毛球。”
富蕷皮笑肉不笑,呷完初泡的第一杯早晨咖啡。應道:“早安,陳總。您的招呼聲親切得五年來如一日,創意十分有限,莫非當真是老之將至,腦漿也停止生產了?”
“好嘛!再多說幾個字,今天又可以多喝幾杯茶水補充一天之所需,省得回家還要喝水。”他倚著門框,欣賞地打量一個月只打扮一次的俏佳人。淡施脂粉、合宜扮相,要能每天看又不必被倒追,還真的是人間一大享受。
可惜這女子連化妝品也舍不得用——想來有點恐怖,搞不好她小姐臉上的粉還是由她祖母手中接過來用的。聽說富家的人皆英烈,對“財”與“儉”有其熱烈的執著。
“九點三十分『卡特』的業務代表會過來,您要的資料已放在里面。”意思是提醒大老板,沒事快閃人,他老人家該去準備一下功課了。
“OK,我了解。從五月分開始公司業務最忙,你確定今年也不要我請一個助理幫你分擔?”
“助理!?”猛然抬起頭,富蕷雙眼綻放光芒。“有沒有兩萬?雇用期多久?”
陳善茗瞪大眼:
“你不會想要兩份薪水,然后自己一個人做到死吧?”他直接猜想他這儉性堅強女秘書的心思。
不料富蕷邊搖頭,一邊轉頭看向公司業務區那十來位年輕有為的男子。不錯不錯,就本公司內的男性成員來看,基本月薪都四萬元以上,再加上分紅、績效獎金……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賣得起老婆;更別說她上班的這幢三十八層大樓內,有律師事務所、建筑師事務所,什么亂七八糟師都有之外,更少不了有為青年。如果富薔有機會進來,然后每天上上下下串門子,不出三個月,包準披白紗嫁給某個青年才俊倒楣鬼,而且還讓人倒楣得非常心甘情愿。富薔既美又笨,多么搶手呀!男人向來深愛這種女人。
對!就這么辦!“富蕷?”揮手揮了老半天,人帥哥竟然始終揮不回女秘書的魂魄,真是當主管的失敗;雖然他不要女人都來變他,但被人視若無睹可也會重傷了他大俊男偉岸的自尊心。
“老板!”富蕷抓住大老板的手:“我需要一位助理。”
“好……好,那請人事部去找人——“
“老板!為了不再找來花癡女人,我就內舉不避親了吧!我妹妹正巧需要這份工作。”
“等等,你在打什么主意?”陳善茗對她的女暴君特質早已有免疫力。五年的上司可不是當假的。
“事實上我妹妹正失業中,你就賞她一口飯吃吧!要是她敢工作不力,第二天就可以踢她回家吃我的老米飯,如何?”
“這事不急,倒是十點要你向花店訂花送高小姐的事你沒忘吧?”
“沒忘沒忘,我一定會派人送達。”富蕷眼中立即亮起金錢符號。送花費用高達五百元,不自己賺怎么甘心?回頭得催富薔一定要準時送達。每次老板又興起追求的把戲時,就是她與小妹賺外快的最好時機。
“老板,那我妹妹——“
陳善茗瞄了下手表,九點整,已過嗑牙時段,他掃了她一眼:“下次再談。”
“是。”她也看到了時間,連忙端坐回原位,正式步入上班狀態。
這就是聯豐企業的辦公室文化,八點半上班,員工、老板可以胡扯半小時,但是九點一到,陳善茗即會要求所有人與他一樣,全心全意在工作上賣命:工作與休息都被嚴格地要求著。
平易近人的老板,不代表縱容放任。他自是有一套馭人的強大本領,使他年少有成,前景大大看好。
但太花心。
所以富蕷打心底就沒有把這一號青年才俊列為自己或妹妹的丈夫人選。
這種男人,還是留給豪門千金去搶吧!
平凡女子可是消受不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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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來咖啡館”內,失魂落魄的小美人兒富薔正趴在柜臺上哀聲嘆氣。這家咖啡館是她高中同學開的,店主芳名粘玉嫦,十八歲奉女結婚為人婦,如今丈夫服役金門,怕嬌妻沒事可做會織綠帽送他戴,當兵前幫妻子開了這么一家店,也努力增產報國,如今已有一女一子兼懷胎五月,可見那位仁兄努力得挺徹底的。
每個月約莫一至兩天富薔會來這里代班幫忙;要不就是好友要去探望丈夫時,代為照顧小孩——所有兼差工作全是朋友賜與,要真能賺到什么錢才叫奇跡。也難怪她的暴君阿姊會發飆。
在富蕷心目中,沒工作能力的人簡直是罪不可恕。當然,身為富家人之一,富薔也是有這種認知的,無奈時不予她,教她老是失業。
“小富,你怎么還在啊?”忙了一輪回來,粘玉嫦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叫道:“兩個小時前你阿姊不是說十點以前要送花給對面辦公大樓的高小姐嗎?都中午了,你怎么還在發呆啊!?”
“十二點了?我不過發一下呆,居然十二點了?花呢?完了,我沒有去訂,也沒有去拿,花呢?哪里有花?”富薔跳了起來,在咖啡屋里跳了一圈之后,已由每一個桌上抓來所有的假花,放在水龍頭下沾水滴。“玉嫦,有沒有包裝紙?不然沒用的海報桌巾什么的都可以!”
“你要害人家分手呀?拿這種東西去送人!”粘玉嫦呆呆地遞上一張明星海報。
“沒法子了,遲了兩小時送達,我看他們八成要分手了。”捆完了一束慘不忍睹的花,臨出門前才對好友道:“反正這些花也舊了,送我吧,改天我A一些家庭手工花送你。”芳蹤已消失在大門外。
“真有你的。昨天才批來手工花做,今天就可以污一些材料充人情。”粘玉嫦嘆為觀止。
唉!果真是富家人。
奔跑中的富薔可沒有心思去管人家對她怎么想,她只知道要是沒有賺到這筆五百元的送花費,她阿姊可能會擰斷她的脖子。好可怕,害她邊跑,眼淚邊滴。
直到奔入某一辦公大樓之后,才記起要寫一張卡片,署名“想念你的茗”,至于阿姊可有交代什么內容要寫,此刻哪記得全?自己掰就行了。
沖到柜臺處一邊登記訪客資料,就一邊撕下姓名條的一角匆匆寫下送花人大名,順帶添幾筆惡心的愛語。
好!第一步作業完成,再來就是沖到二十一樓送給某位姓高的美麗女律師。
往電梯沖去!碰!第二步指令作業宣告陣亡!
“哎唷,痛!”
撞得七葷八素的腦袋還來不及回復正常運轉,就發現手上的花束已飛散在腳下:要不是與她相撞的人好心地扶住她雙臂,她大概會死得很難看。
“我的花——“
“這是什么?”
她手上緊握著的紙片被抽走,掙扎中的她才得以注意到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正臉色奇詭。
“我的紙條還我!”
陳善茗瞪著手上紙片良久,然后看了看地上極其明顯的塑膠花,以及不像樣的包裝紙。
“你是……來送花的?”他低沉的口氣平板無波。
“對,這位先生,撞到你是我的不對,但請不要妨礙我的工作,謝謝。”她伸手要拿紙條。
“你哪個花店的?你們公司不會是承辦殯儀館業務的吧?”陳善茗又問。
這人到底想做什么呀?
“你管我!我要去送花了,放開!”
他要是讓這丫頭把花送上去,除非他瘋了。老天,富蕷在搞什么鬼,這次給他辦這種烏龍事!
“親愛的小高高:我為你相思成災兼淚海,如果云知道我為你沉浸在藍色多惱河里,你鐵石般的心也該為我融化成花心——想念你的茗贈。”他咬牙低念,慶幸自己恰巧堵到這名冒失的店員,否則他陳善茗不就身敗名裂了?這種惡心死人的愛語沒創意得直教人想去跳河。“你確定送花者有要求寫下這種……可怕的辭令嗎?”
“戀愛中的人八成會這么寫的。”富薔蹲下身收集起所有的花,不愿再與這個男人浪費時間下去:“走開,我要上去送花——呀!”
陳善茗很順手地接過她手上的假花,以一個完美拋投將它們丟到最恰當的安息地——垃圾筒中。
既然花束沒有在十點送達,那么這一頓午餐的約會怕是取消了。無妨,被冒失的店員一攪和,他也沒心情與佳人情話綿綿了。
“我的花……”富薔無法反應,只是呆呆地瞪著眼前的暴徒兼搶匪,嚴重地認知到自己遇到歹人的事實。
怎么辦?沒有武器可以防身,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三十塊錢是好不容易省下公車錢才存下來的,會不會被搶走?早知道就一毛錢也別放在身上。
不行!富家祖訓有交代:血可流、頭可斷,錢不可以丟!她就別計較花的事了,畢竟誰能跟壞人講理呢?壞人要是肯講理就不會當壞人了。
對!撤退!轉身跑。小命與小錢都要兼顧才行。
陳善茗還沒有詢問她是哪一家花店的員工呢!就見眼前綁馬尾的小不點已像只射出的弓矢一般溜掉了,讓他向來反應快的人也只能望著小女生的后腦勺興嘆。
那個小女生見鬼啦?明明自己長得不難看不是嗎?他摸著下巴,哭笑不得了好一晌,終究笑了出來。
天曉得他那個精明的秘書今天出了什么岔子,居然向花店訂塑膠花送人,搞錯時間不說,還請鳥籠小女生送花。還算老天厚愛,讓他及時攔截,否則他可真是毀了。
他絕對不是吝嗇一千五百元的買花費,但適當地對富蕷略施薄懲是必要的。今天這筆錢呢,她是休想去向會計部門請款了。
可以料見富蕷會心痛上三天。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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