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獨秀風雨人生.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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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店,昨晚和陳獨秀挨鋪的考生捂著腫起的臉頰,睡在床上呻吟。陳獨秀問:“怎么了?”他哼了半天,說:“剛才去釣魚巷,錢沒有帶夠。”陳獨秀一聽,差一點笑出聲來,趕緊用手捂住了嘴。他以前聽說過嫖妓不帶夠錢要挨打,想不到這回真給他遇上了。
吃過晚飯,一位考生坐在窗前看上海《時務報》。陳獨秀稀罕,說:“等一會給我看看。”陳獨秀以前沒有接觸康有為、梁啟超。他將這張《時務報》讀了又讀,對梁啟超的“變亦變,不變亦變”十分感興趣。這一晚,他又沒有睡好覺。
八月初七,考生進考棚考試。考棚被分隔成十余丈長的號筒,每個號筒隔成一個一個的號舍。每個號筒要住上近百個考生,號舍又低又矮,像鴿子籠似的排在那里。進考場時,考生吵吵嚷嚷,蜂擁而進,惟恐找不到號舍。陳獨秀背著包袱左右顧盼,差一點被人擠倒,還是慶元拉他找到了號舍,代他領了試卷。這時,陳獨秀已三魂丟掉二魂半。
陳獨秀那條號筒緊對著一堵高墻,是一條長巷。考試分3場,一場3天,要考9天,所以考生都背了燒飯的家伙。進了號筒,考生便將鐵鍋掛在對面的墻上。8月的南京,正是火爐季節(jié),中午燒飯,到處濃煙滾滾。考生為了避熱,伸出身子,半探在號筒中答卷。考試第一場,慶元的先生還斯斯文文地穿著老布對襟褂子,其他考生早已把小褂子脫去了。
下午,陳獨秀拿著卷子,冥思苦想,只見一個徐州大胖子全身一絲不掛,頭上盤著辮子,腳踏一雙破鞋,手拿試卷,在號筒中走來走去,大腦袋晃動著,口中還念念有詞。陳獨秀見了,像賈寶玉丟了通靈寶玉,發(fā)了一陣呆。沒想到在大清朝的科舉場,竟有這等有辱斯文的事。“妖孽!”陳獨秀心里想。這時,赤條條的大胖子,搖晃到陳獨秀號舍前,猛地一拍大腿,口中念道:“今科必中。”把氣喘吁吁的陳獨秀嚇了一跳。
這一回,昭明太子沒有幫陳獨秀的忙,兄弟倆雙雙落榜。
關東遭喪亂
從南京回來,陳獨秀與高曉嵐完婚。婚禮那天,陳家親族、本家來了不少人,陳獨秀的大姐夫、商人吳向榮,小姐夫、畫家姜筠之侄姜超甫都來了。婚禮雜事主要靠兩位已出嫁的姐姐和嫂嫂張氏操持。高登科穿了皇帝賞他的馬褂,請了不少當?shù)赜心樏娴娜说綀觥8邥詬雇府惸傅拿妹酶呔ㄐ∶”姡┮矎幕羟疒s來參加姐姐的婚禮。陳、高兩家熱鬧了幾天,了卻了一件心事。小眾活潑可愛,和姐姐性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新婚燕爾,北方的寒流就南下了。陳獨秀和高曉嵐一個新潮、一個守舊,度完了蜜月,兩人的話也說完了。慢慢的,高曉嵐有事無事便到嫂子張氏屋里坐。陳獨秀樂得清靜,寫他的《揚子江形勢論略》新式文章。
1898年是光緒二十四年戊戌年,康梁維新變法失敗。就在這一年,陳獨秀與高曉嵐的第一個兒子陳延年在大南門培德巷東口一號出世了。因慶元的3個兒子比延年大,所以延年小名叫小四子。延年腦門闊,像陳獨秀,瓜子臉像高曉嵐。延年的出世,對高曉嵐是個安慰。陳獨秀年紀輕輕做了父親,喜上眉梢。
這時嗣父陳昔凡回家省親,臨走提出帶慶元、陳獨秀弟兄倆去東北。陳獨秀、慶元雖是秀才,都無事在家。陳昔凡臉色慈祥,眉清目秀,鼻隆耳大,一副富人吉相。他是光緒元年乙亥(1875)恩科舉人,候升知府,在遼陽州任過班升道,分省補用,以知府賞戴翎。
一次,陳獨秀隨陳昔凡在東北乘火車,天黑大雨,幾個喝醉酒的俄國士兵將中國人趕下火車。陳獨秀問陳昔凡:“中國人買了車票,為什么還被趕下車?”陳昔凡嘆了一口氣,說:“還有打死中國人的事。”陳獨秀追問:“華官為什么不管?”陳昔凡說:“管有什么用,路權已不屬于我國。”陳昔凡關照說:“慶同,你年輕氣盛,不要逞強。”
1899年年底,陳昔凡見義和團大鬧山東,安排陳獨秀兄弟倆回安慶。“關東遭喪亂,飛鴻驚寒弦。”此時正是隆冬季節(jié),一路天寒地凍,驚鴻四野。弟兄倆日夜兼程,風餐露宿。1900年春節(jié)前夕,趕回安慶。見到弟兄倆,一身重孝的高曉嵐和張氏嚎陶大哭,原來母親查氏已不在人世了。想到母親孤苦零丁的死去,陳獨秀靠在門邊,淚如雨下。
第二年,陳獨秀在安慶過了一年安靜的日子。年底,高曉嵐生下了女兒玉瑩(筱秀)。
1901年春,東北安定后,陳昔凡帶信要陳獨秀和慶元再去。但這次,陳獨秀決定去日本留學。初秋,慶元慶同弟兄倆相約啟程。“弟就遼東道,兄航燕海邊。”
這是弟兄倆最后一面。
第二章 天生的領袖(1901秋—1908冬)
青年勵志社
1901年10月,陳獨秀進東京弘文學堂師范科學日語。
頭一年,中國留日學生在東京組織了一個“勵志社”。陳獨秀到東京后也參加了這個組織。一次,清廷派官員到日本,勵志社中的章宗祥、曹汝霖一班人爭著當翻譯,引起了陳獨秀的反感,遂和張繼退出了勵志社。
秋去冬來,陳獨秀和老鄉(xiāng)桐城西鄉(xiāng)(練潭鄉(xiāng))潘家樓人潘贊化一起回國。1902年初春,陳獨秀回到了安慶。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南水關道院內(nèi)兩幢毗連的房子。房基隔街臨江,隔壁是李鴻章公館。陳昔凡看上這塊風水寶地,打算將來在這里建屋造園、怡養(yǎng)天年。
陳獨秀回到安慶不久,與一批進步青年成立了“青年勵志社”。這些進步青年中,有安徽大學堂學生鄭贊丞、房秩五,武備學堂學生柏文蔚,南京陸師學堂學生葛襄(葛涓仲)以及潘贊化、何春臺等人。社址設在藏書樓。陳獨秀等人的活動,引起了清朝安慶地方當局的警覺,準備逮捕學社的為首分子。秋天,陳獨秀和葛襄被迫離開安慶,途經(jīng)南京、上海,再次去日本。陳獨秀臨行前,妻子高曉嵐已有身孕。年底,高曉嵐生了一個團團臉、活潑好動的兒子陳喬年,因為排在延年之后,取小名“小五子”。
陳獨秀到南京后,和葛襄去江南陸師學堂見到了徽州人汪稀顏。經(jīng)汪稀顏、葛襄的介紹,陳獨秀認識了正在陸師學堂讀書的章士釗。陳獨秀告訴汪稀顏,自己寫了2卷《小學萬國地理新編》,準備送到上海商務館石印出版。
一個月后,汪稀顏給在蕪湖搞圖書發(fā)行的弟弟汪孟鄒寫信,稱“陳仲甫”氏為“皖城志士”,說“此君現(xiàn)游日本,兄未到堂時,蒙見來訪”。年底,汪稀顏猝然去世。陳獨秀寫了《哭汪稀顏》詩:“兇耗傳來忍淚看,慟君薄命責君難。英雄第一傷心事,不赴沙場為國亡。”
秋天,陳獨秀第二次來到日本。在日本,陳獨秀認識了蘇曼殊、馮自由等。蘇曼殊生性豪放不羈,和陳獨秀在一起,常常信馬由韁,大談特談。
天漸寒冷后,一日,陳獨秀、張繼、潘贊化等人閑談。張繼說:“秦毓鎏,葉瀾等人近日提出成立‘中國青年會’,問我們可有此意?”潘贊化說:“既然我們不參加勵志社,不如正式宣布退出來,一起參加中國青年會。”陳獨秀表示贊成。中國青年會以民族主義為宗旨,以破壞主義為目的,正對他的胃口。
除夕之夜,陳獨秀和潘贊化說:“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潘贊化知道陳獨秀掛記高曉嵐生產(chǎn)的事,勸他說:“嫂子不是頭一胎,家里還有孟吉夫人,你還是放寬心吧。”陳獨秀說:“倒也是。冒冒失失地回去了,清廷的爪牙說不定還要找我的麻煩。”
冬去春來,陳獨秀又結識了留日學生中激進人物黃興、陳天華、鄒容等人。往來較多的是趙伯先、潘璇華、葛溫仲、周筠軒等。當時陸軍學生監(jiān)督姚昱是清政府的一個走卒,大伙瞧不起姚昱的奴顏媚骨,打算找個機會教訓一下這個奴才。
1903年3月31日夜晚,東京到處散發(fā)著櫻花芳香的氣息。月光下樹影憧憧,昆蟲在嫩綠的草坪中嗡嗡作響,和偶然走過去的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增加了夜的寧靜。這時,有幾個黑影輕手輕腳地闖進了姚昱的住室。只見抱腰的抱腰,捧頭的捧頭,捉手的捉手,驚慌失措的姚昱還沒有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聽得咯嚓一響,姚昱的辮子連辮根齊刷刷地被剪去。大家發(fā)一聲喊,頃刻間人去辮空。原來,這抱腰的是張繼,捧頭的是鄒容,執(zhí)剪的是陳獨秀。回到宿舍,陳獨秀將手中的辮子扔到桌上,大口喘氣地說:“這回出了一口惡氣。”
當夜,他們將姚昱的辮子掛到留學生會館。第二天,姚昱向清廷駐日本使節(jié)訴苦。不久,日本警方查出為首者是陳獨秀、張繼、鄒容,旋即將3人驅(qū)逐出境。4月上旬,陳獨秀、鄒容、張繼乘船到上海,一起去《蘇報》編輯部看章士釗。
聽了3人被逐經(jīng)過,章士釗哈哈大笑,說:“你們來得正好,《蘇報》打算增加革命宣傳。不知你們有什么打算,我倒希望你們能留下來。”結果,鄒容要寫《革命軍》,陳獨秀急著要回家,只有張繼答應留在《蘇報》編輯部。
藏書樓演說
1903年4月底,陳獨秀回到了安慶。6歲的延年已入私塾蒙館讀書,陳獨秀我行我素,和新朋舊友談天,他的住宅一時熱熱鬧鬧,又成了安慶進步青年的活動中心。
一天,衛(wèi)國楨、潘晉華等青年來陳獨秀家閑談。陳獨秀說:“現(xiàn)在大家愛國情緒十分高漲,我有一個想法,寫一個‘知啟’,在藏書樓開一個演講大會。你們看怎么樣?”衛(wèi)國楨、潘晉華等都說好。
5月17日中午,陳獨秀冒雨來到藏書樓。南水關離藏書樓所在地孝肅路拐角頭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陳獨秀到時,樓里樓外已擠滿了喧鬧的青年學生。不少學生穿著淋濕的衣服,焦急地向前臺張望。陳獨秀登臺,先講他在東北耳聞目睹俄國士兵欺壓華人的暴行,然后說:“我們與俄國人仇結不解,我國之人有一人不與俄死戰(zhàn)皆非丈夫!……我們?nèi)松倭Ρ。嬗趪虏荒荛]塞耳目,要消息靈通;要有愛國思想;要有健壯的體魄,提倡軍人精神……”陳獨秀演講完畢,室內(nèi)掌聲雷動。接下來,衛(wèi)國楨、潘晉華、潘旋華、葛光庭等人也發(fā)表了演講。演講結束,當場簽名參加“安徽愛國會”的有126人,其中包括16歲的朱蘊山。
第二天,大學堂的總辦、提督、總教的辦公桌上,學生不上課的請假條越來越多。有的學生甚至公開號召學生停止上課,公開要求校方專門操練學生、組織學生軍到東北與俄軍作戰(zhàn)。兩江總督聞訊大驚失色,密令安徽巡撫密察為首者,務求早早緝拿歸案,早日平息安徽風波。他在電令中稱為首者“名為拒俄,實則革命”。安慶知府桂英接到兩江總督電令,立即查封了藏書樓,并要學堂的總辦、提督“將鬧事的為首分子開除學籍”。安徽大學堂總辦以“議論拒俄,煽動是非”的罪名開除了十幾個請假鬧事的學生。
在桂英下手之際,陳獨秀草草收拾行李,避往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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