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約有2.4億人用不上電。

不識字的農村女性能靠

離網太陽能解決這一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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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鄉間太陽能工程工坊里，手持烙鐵的婦女們可能根本不識字，但她們卻能夠以自己的方式了解手中的電路板。詹薩婭?黛薇（Jansya Devi）面帶自豪的微笑一一道來：“這是分流線圈，這是八針連接器，這是筒形線圈。”

以前，黛薇對這些技術詞匯還完全懵懂無知。她來自印度東部的比哈爾邦，這個邦的農村地區極其貧困是出了名的。據黛薇介紹，她們村莊無法從國家電網獲得電力，天黑之后，她通常只能借著煤油燈或燭光做家務。因此，每當季風季節來臨，她總是惴惴不安，因為強風常會把蠟燭吹滅。雖然她也有部手機，但只能讓人帶著手機去最近的鎮上充電。

在“赤腳學院”的幫助下，黛薇的處境將很快發生變化。“赤腳學院”是一家非營利性學校，通過使用以色彩編碼的零部件和手把手的教學將黛薇這樣的村民培養成“赤腳太陽能工程師”。在這家位于印度西北部拉賈斯坦邦的寧靜校園學習6個月之后，新學成的技術人員們將帶著太陽能電力設備和專業技術回到自己的村莊。他們將為各家各戶安裝上太陽能電池板、充電站和小型LED燈，然后隨時準備應對各種故障。雖然這些系統只能提供最基本的現代生活設施，但它們卻能夠使村民們擺脫對本身就已故障重重的印度國家電網的依賴。

該項目最初招收的都是男性學員，但事實證明，這些男性學員們一旦掌握了謀生技能之后便不愿再回到家鄉。在學校開始招收一些奶奶級別的女性之后，項目反而開始取得成功。據赤腳學院的管理人介紹，截至2015年，學院的畢業生們已經給印度300多個村莊的約2萬戶家庭帶去了光明。項目經理葛洛麗亞?喬納森（Gloria Jonathan）介紹說，這項按照其名稱字面意義開展的農村賦權活動展示了那些經常被人們忽略的農村婦女未被開發的巨大潛力。“她們不識字，但這并不代表她們無法接受教育。”喬納森如是說，“她們有技能，也有智慧。”

赤腳學院認為，這些婦女能夠解決一個很大的問題。國際能源署發布的2015年印度能源展望報告指出，印度共有2.4億人用不上電，而這還只是保守估計。世界銀行2014年的一份報告指出，這一人數為3億。然而，赤腳學院的創辦者兼負責人邦克?羅伊（Bunker Roy）卻并不為此而氣餒。他認為，他的學校所采取的分散式離網供電方式是印度“唯一的解決方案”。羅伊表示：“莫罕達斯?甘地曾說過，解決印度貧困的最終解決方案并不是大規模生產，而是大眾生產。我們必須采用甘地模式，實現鄉村的太陽能電氣化。”

然而，印度政府的規劃卻大相徑庭。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曾承諾在2022年之前使所有印度居民都能用上電。為了在最終期限之前完成目標，印度政府計劃重點發展太陽能電力——但不是當地人運行的離網項目。2015年，印度新能源與可再生能源部宣布了一項關于建造公用事業級太陽能設施的宏偉目標，目標中包括發電容量均為500兆瓦的多個“超級太陽能發電項目”，以及在城市建造可連接電網的屋頂太陽能項目。借助這兩個項目，印度政府計劃在2022年之前達到100千兆瓦的太陽能裝機容量。

鑒于印度在2014年已有的太陽能裝機容量僅有不到4千兆瓦，許多專家均坦言，對印度政府實現這一目標的能力表示懷疑。彭博新能源財經在一份報告中表示，類似于此的快速擴容“很難實現”，并補充指出，100千兆瓦的目標可能更多的是印度政府的“期望”，并不實際。國際能源署的報告也對此表示同意，并一一列舉了印度在土地獲取、太陽能電池板制造和財政方面遭遇的挑戰。報告預測指出，印度到2020年的太陽能發電容量僅能達到40千兆瓦。

印度如何解決自身的電氣化問題，對于生活在黑暗中的印度村民乃至整個世界而言都是一個亟待解決的課題。據估算，2014年，印度二氧化碳排放量占全球總量的6%，隨著該國經濟的快速增長，印度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有可能在2030年時翻一番。在2015年12月舉辦的巴黎氣候變化大會上，來自印度的官員一面大膽承諾投資太陽能發電項目，又一面據理力爭繼續建設火力發電廠的權利。印度的政府報告顯示，目前該國61%的發電量來自煤炭。如果印度政府無法實現太陽能發電方面的承諾，為所有印度人民提供清潔的電力，那么全世界所能抱有的最大希望只能是由這些印度人民自己發電自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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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世紀90年代，赤腳學院就已開始從事幫助印度鄉村獲取離網太陽能這項開創性工作。在過去10年里，一些類似的慈善項目和十幾家經營微電網或向村民出租太陽能電燈的“社會企業”公司紛紛加入，以期在從事善舉的同時從中獲利。

經營這些小型組織的人們幾乎都對政府“向所有印度人民提供可靠電網供電”的承諾不抱有任何期望。在位于新德里的非營利性機構能源和資源協會，負責“點亮10億人生活”項目的迪拜迪特?帕里特（DebajitPalit）表示，過去幾屆印度政府都曾作出過這樣的承諾，而兌現承諾的目標日期卻一拖再拖。推遲的大部分原因在于長期以來麻煩纏身的印度配電公司，由于電價過低和普遍存在的盜電現象，這些配電公司都在虧損經營。這些國營公用事業公司的累計債務總額已經高達650億美元（4.3萬億盧比）。

之前，印度中央政府通過了一項針對電力配送公用事業的援救計劃，幫助它們清理債務，釋放資源來解決盜電問題并改進基礎設施。帕里特表示，理論上這項計劃是不錯的，“但中央政府只負責制定計劃，計劃的落實則是省級政府的職責”。他曾見識過太多管理不善的現象，對各個邦的政府和公司能否堅持改革表示質疑。

研究印度電力短缺的專家表示，這些公司的財政危機不僅阻礙了實現農村村落電氣化的“最后一英里”的努力，還降低了電網配電對所有人的吸引力。配電公司通常無力從發電站購電，從而導致長時間斷電成為印度某些地區的日常現象。“許多村民會想，‘既然我在用電高峰期用不上電，那我為什么還要接入電網？’”帕里特如是說道。他認為，雖然離網太陽能系統的電功率只有幾瓦，但對于印度的鄉村而言卻是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案。帕里特表示：“如果我只作出一些很小的承諾，但是可以通過提供可靠的電力供應兌現承諾，那么村民們還是會很高興的。”

然而，離網太陽能項目的財政模式也面臨著詳細的審查。以赤腳學院為例，維持校園運行所需的大量資金均來自政府和慈善機構。因此，實現其太陽能照明項目的升級擴容需要越來越多的慷慨資助。但是項目經理喬納森卻表示，已經建立起太陽能系統并投入運行的鄉村將不再依靠資助，因為每個社區都會為駐地太陽能技術人員支付一小筆工資，并為她的“農村電力作坊”提供資金；否則，這筆錢也會用在煤油或其他燃料方面。“我們認為這是一種可持續的模式，”她如是說道，“即使將來我們退出了，這個社區項目還可以繼續開展下去。”

即便如此，為現在生活在沒有電力接入地區的2.4億印度人提供照明還是需要可以升級擴容的解決方案。芝加哥大學能源政策研究所的印度負責人阿納特?蘇達山（Anant Sudarshan）表示，赤腳學院并不是最終的解決方案。他說：“我認為，如果我們知道一個項目在缺少持續資金注入的情況下不再具備長期可行性，那么再為其投入資金便不是個好主意了。”

居住在新德里的蘇達山還研究了那些為鄉間村落提供離網太陽能的社會企業公司。他說：“目前這些公司并沒有作出很好的成績，而且它們也無望實現極佳成果。”他針對沒有生活用電的人群開展的調查顯示，許多人并不愿意購買這些公司提供的小型太陽能照明用電；相反，他們希望擁有充足的電力來使用電視、電動縫紉機和冰箱等電器。即使那些愿意購買一些照明用電的村民也常常認為，當前這種安排只不過是他們在等待電網配電時的權宜之策。“也許的確存在一個完美的制衡點，可以讓這些公司在短時間內實現盈利，但是，這個制衡點卻很難找到。”蘇達山如是說。

有些公司因嘗試利用營利性太陽能照明項目幫助印度的農村地區擺脫貧困而廣受贊揚，Selco India便是其中一家。但是，Selco Inida公司的聯合創辦人H?哈里斯?漢德（H. HarishHande）解釋指出，太陽能發電系統只是公司向村民提供的諸多服務中的一項——而且并不是最重要的賣點。他的團隊還幫助村民獲取銀行貸款，用于初步安裝太陽能裝置，然后再幫助他們自主創業，將自己的新型電力用于各種可以獲利的用途。漢德表示：“人們感興趣的不是電本身，而是利用電可以做什么，比如使用電動縫紉機。”

漢德的全方位定制化的業務模式似乎難以規模化擴展，但他卻認為該計劃要比坐等政府向村民提供電網配電并期望經濟收益隨之而來要合理得多。漢德表示：“實際上，從很多方面而言，電網反而會阻礙發展。”他表示，政府的電網項目只是將窮人們定位為消費者，然而，他們卻應該被視為生產者。“這才是解決貧困問題的真正方式，”他如是說，“而太陽能恰是實現這一目標的一個強有力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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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談回赤腳學院，學院的管理人員們對于在這里學習太陽能工程技術的高齡女性有著類似的愿景。項目經理喬納森介紹說，當像黛薇這樣的女性為位于比哈爾邦的黑暗村落帶去光明時，她也給自己所居住的社區提供了一個“起點”。理論上，在太陽能電池板耗盡之前，太陽能發電設備可以在當地村落使用25年，但據喬納森猜測，在微弱的燈光下長大的年輕一代們可能并不滿足于這些小型太陽能系統提供的些許電量。可喬納森一點都不為此感到擔心，她說：“我們反而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信號，因為這時他們會開始想：‘我們想要更多。’”

作者：Eliza Strickland